2018年3月20日 星期二

台灣新聞機構管理層

本文 20/3/2018刊於《信報》C8 女播天下

從九龍接她到寶馬山吃頓校園食堂便飯,路上就開始談新聞。明明回港放假,她還是放不下專題節目,要遙距審稿。一個香港女生,二十多年間,在台灣TVBS由專題記者、編輯晉升到新聞部執行副總監,不用懷疑,該是工作狂。由選題到搜集資料,王結玲不時都參與,管理層如此事事關心,總有人質疑是否信不過下屬。「我不是什麼高層,我熱愛新聞工作,在資料搜集時,我的角色是節目製作人,我了解觀眾,更可以引發觀眾的共鳴,現在不就是要找回電視機前的觀眾嗎?」


台灣如是,香港亦然。問年輕人昨天有收看電視新聞嗎?他們用很誠懇的眼神互相看望,明白。幾位友人在其他大學任教,情況類似。當未完全失去年輕觀眾,要挽回他們的心,該是靠獨家且有養份的報道吧。不少聲音批評台灣電視新聞質素低,結玲從不搶着反駁。「埋怨沒有用,就用作品來說話。」

本月中剛播出探討空氣污染專題,她馬上分享連結,仔細告訴我如何策劃。投入程度嘛,就是和新聞工作談戀愛。「我去年12月看了一篇報道,當中一句話說,國衞院的一份空污健康報告,準備在1月發布。我就決定開始找資料。稍後有記者會報告內容,自己看完再修正。這是影響全台灣人民,我們要大做。」

作為新聞部執行副總監,她1月初自行寫好計劃書,包括虛擬設計要求。48分鐘節目,內容涉及眾多數據,為了令觀眾易吸收,她要求有4組各40秒左右的虛擬動畫。和主編及後製溝通好,讓動畫師有一個月時間去畫。香港時間緊張,人手不足,在她眼中,都可以解決。「這個要看主管的規劃和人力分配,重要是我們有沒有讓人有發揮的空間和機會。」

新聞機構要開展一個專題,能夠動用多少賢能?台灣這家電視台的運作,只供參考。執行副總監這次定了題目,去年12月鎖定好由哪個記者執行。對採訪誰有要求,最後邀約得靠記者。「記者人選,我要求用心,平日看他們新聞來觀察,他是專題組的,主跑醫療,合這主題。攝影師,我只和他們主管說好,目標作品要參賽,不可以不行。」上月開始採訪,前後22天,撰稿配音剪接共15天。到完成作品,看到攝影師謝賢熺把預告片上載到自己臉書賬戶,引來同行紛紛留言關注。那份滿足感,旁人都能感受到。

在新聞部沒有人當面質疑獲獎無數的王結玲,有她在,的確,收視有保證。她回香港放假那幾天,收視就有差別。「新聞部有沒有給記者充分的教育輔助與權力,如果真的是一群『志同道合』的媒體人,而觀眾不是只想看膻色腥的新聞,媒體和社會之間的落差我想會減少。我覺得新聞記者最重要守住『新聞魂』,你要告訴民眾什麼,如果你是所有消息來源的第一手把關人,你的第四權在你手中時,這也是至高無上的地位,做好做滿每個職位上的職責,不會有人批評你。」

「你對你的事業有興趣,你的工作一定會做得好。」這道理,富豪與打工仔都明白,重點是要夠幸運,找到夠餬口又有興趣的工作。

2018年3月13日 星期二

釋放自己的出口

本文 13/3/2018刊於《信報》C8 女播天下

入電影院看紀錄片《燈亮時》,沒先看故事簡介,只知道是師妹的作品。羅展凰三個字,在前系主任黃夢曦老師口中,不知提過多少遍。

這位成績好、深受老師愛錫的新聞系畢業生,與同屆樹仁同學、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導演黃偉傑一樣,都曾經投身新聞界。當前線記者,要以中立客觀的態度去報道社會大小事;轉了另一跑道,使命感不減。執導紀錄片,帶出的不只是「無障礙劇團」成員為追尋理想、克服自身困難的勵志故事。



友人對新聞專題要求高,常說看夠一個個患重病個案,感人的第一身分享,教人落淚的鋪排,有時過於煽情。展凰記錄分別行動不便、視障與聽障的糊塗戲班「無障礙劇團」成員,透過戲劇培訓及演出綵排,繼而踏上台板,很多幕,深情分享、沒刻意營造煽情效果。深宵向導演請教,她特別提了主角之一包包。

自小已聽不見聲音的包包,無法用言語與人溝通,只希望有朝一日用說話感動別人,導演明言有掙扎過,應否將包包與祖母的合照放在片中。

「因為她在訪問中多次提及已死去的祖母,後期剪接時,我有想過是否問包包拿一張照片。但最終我沒有,因為除了覺得太煽情和外露之外,也想將這個空間留給觀者去自行感受。因為她的情感已來得很真摯,那麼多了一張照片又有何分別呢?正如你說,中國人比較含蓄,還是將它收藏為好,可能聯想的力量比眼見耳聽還更大。」在電影院聽着包包細訴如何想念最疼她的祖母,就聯想起不久前去世的外祖母,流着兩行淚。共鳴,大抵是這個意思。

人生總不完美,有健康就想富貴,有美貌就期望有智慧,生了小朋友就想他品學兼優,沒完沒了的追求,究竟得到幾多個讚才滿足?片中沒刻意說教,展凰明言,可能跟她的人生觀有關。「我不是一個很相信積極人生、樂觀面對逆境的那種人,甚至我對社會是悲觀的。但我相信每個人有獨特性,因着自己的獨特,會揀選一條路走下去;即使面對困難,最終也是自己想方設法面對。以這觀念來看,其實所有人都一樣呀,不是因為你有殘障,就要特別逆境自強。人生規律,好像應該如此。或許就是這想法,植根在我拍攝和敍事的角度裏。」

紀錄片的主角,一年間心路歷程起起伏伏,最終找到力量繼續走下去,共同覓得釋放自己的出口,好好去演出。

很喜歡特別印製的門票, 上面有這麼一句:「為自己演齣好戲」。